2021-05-08 / 来源:凤凰网 / 属性:回忆述评-回忆文章
1982年,中英谈判还没有正式开始,他就被派往香港,为香港问题的解决做前期准备工作,由于特殊的身份,他被香港方面称作神秘人物;作为团员之一,他参与了中英谈判整个22个回合的交锋,公开身份是外交部西欧司顾问,真实身份却扑朔迷离;他曾经为香港争来250亿港币的财政储备,也曾怒斥末任港督彭定康是"千古罪人"。他,就是曾经担任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主任的鲁平。
廖承志提出"一国两制"的最初建议
1982年,一个5人小组来到香港,一住就是几个月的时间。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,就是在香港进行调研,为中国解决香港问题做前期的准备工作。但是,对于组长鲁平的身份,却让人颇费猜测。
鲁平:因为港澳办是保密的,所以我的身份很神秘,大家只知道我是北京来的。
港澳办成立于1978年5月,它的全称是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。对于这个部门的设置,中共中央颇费了一番心思。
鲁平:港澳是我们的领土,主权属于我们,从本质上说,港澳问题不完全是外事问题。它也不是侨务,港澳跟侨务不一样。但是港澳问题还得要有一个部门负责,所以专门成立这个港澳办,开始的时候就5个人,租了华侨大厦两间房间作为办公室。那时候港澳办对外是不公开的,保密的,不挂牌的。
我是1978年5月份港澳办创办的时候,就参加港澳办的工作。廖公是我的领导,那时候他是国务院侨办的主任,兼任港澳办的主任。
被鲁平尊称为"廖公"的人就是中共赫赫有名的廖承志。被派往香港搞调研工作的5人小组,也是受廖承志的直接领导。这个小组人数不多,但是集中了港澳办和新华社香港分社的精兵强将,在香港数月,成绩斐然。
鲁平:我们找了各方面的人来谈,包括中资机构和香港各阶层人士,调研了好多问题,比如香港的经济结构、法律、政府机构、外事权问题、国籍问题、出入境手续问题、宗教问题、福利问题等等。
鲁平回忆说,在调研期间,5人小组一共写了20多篇报告。这些真实的第一手资料,让中共中央决策层对于香港的情况有了全面的了解。
鲁平:从当时的香港民意来说,你要说绝大多数香港人都是积极地拥护香港回归,这是假话,毕竟我们国家那段时期折腾得太厉害了,很多人都是历届运动跑出去的,心有余悸。我们从来没有向中央说香港人怎么拥护,只是老老实实地反映香港的民意。
5人小组在廖承志的领导下,经过一年的调研,综合了各方面的意见,在1983年3月底,向中共中央递交了一份提纲挈领的报告,这份报告的内容,就是后来被称为"十二条"的解决香港问题的基本方针。不过,鲁平回忆说,在这份文件中,并没有明确提出"一国两制"。直到一年之后,也就是1984年2月,邓小平才在公开场合明确提出了"一国两制"的概念。
鲁平:他说台湾问题的解决方式就是"一个国家、两种制度",香港也是一样。在一国两制的提出过程中,廖公起了很大的作用。一国两制最初是廖公提出来的大胆设想,小平作为最高决策者拍板。那时候文化大革命刚结束,我就跟我们的同事讲,说如果再来一次文化大革命,我们这些人首当其冲,都是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,在香港还要搞什么资本主义,我说我们不怕,我们有小平同志支持,我们有廖公在。
然而就在中英谈判即将开幕的前一个月,廖承志突然去世。鲁平说,这是非常令人惋惜的事情,如果廖公健在,很多事情的解决应该会更顺利。
中英谈判在1983年7月正式开始,鲁平的名字也在谈判团的名单中。不过整个22轮的谈判,鲁平的真实身份始终没有公开,他是以外交部西欧司顾问的名义参加的。
随着1984年12月中英联合声明的正式签署,鲁平结束了作为谈判代表的历史使命。由于港澳办的特殊性,鲁平旋即接受新的工作,加入了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,同时还兼任起草委员会的副秘书长。
英方曾要求香港实行“代议政制”
1984年12月,中英联合声明正式签署,香港进入过渡期。虽然距离1997年回归还有十几年的时间,但是香港基本法的制定已经提上日程。1985年4月,香港基本法起草委员会正式成立。对于这样一部香港回归之后奉行的根本大法,究竟采取什么样的立法原则,遵循怎样的制定程序,它的通过又经历了哪些波折呢?
鲁平回忆说,基本法在内容的制定上相当宽泛,因为邓小平在谈到基本法的立法原则时讲了一句话:既然是基本法,就要宜粗不宜细。当然,这种宽泛是就内容而言,从制定程序上来看却是异常严格。
中英签署联合声明
鲁平:《基本法》不是160条一起通过的,我们是一条一条地审议,每一条都需要三分之二多数的委员表决通过。因为内地委员有36人,香港委员有23人,所以即便是内地所有委员都同意,只要香港委员反对,条款也是无法通过的,这样设计的目的就是使香港人放心。首先通过了一个讨论稿,然后拿讨论稿去征求意见,形成征求意见稿,再拿征求意见稿去征求意见并修改,形成一个初稿,再征求意见,再修改。
从1985年开始,在4年的时间里,《香港基本法》数易其稿,已经相对成熟。然而,就在基本法即将通过时,整个局面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。
鲁平:到了89年,一些香港委员受到英方的政治压力,改变了态度,所以后来我们就单独做工作,最后还是说服并通过了。
尽管赞同的人数超过了三分之二,但是在检票时,鲁平他们还是发现了两张特殊票。
鲁平:在不记名投票中,有两个人对所有160条全部投反对票。《基本法》第一条就是"香港是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可分割的领土",连这条都反对了。到最后总算三分之二通过了,真是不容易。后来到人大没有什么问题了,绝大多数通过了,有个别弃权反对。人大开票的时候,我哭了,很激动,四年八个月我们费了多少的心血,那真叫一字值千金啊,我们花了多少钱、多少心血、多大的工夫,好不容易最后通过了。
回忆起基本法制定和通过的全过程,鲁平说,最难的争议最大的就是政治体制问题,因为在这个问题上,英国方面一直在推波助澜,甚至直接提出了"代议政制"。
鲁平:他的意思是到了97年,要有很大一部分议员通过自选产生,他的想法就是还政于民。照理应该你还政于中国,然后由中央再授权给香港特别行政区,他还想私下授受,造成既成事实,用这个方式企图限制中央行使权力,所以他的目的就是97以后最大限度地延续英国在香港的影响。
"代议政制"涉及香港政治体制改革,对于这样的大事,英国人并没有与中国方面协商,这在中国人看来是根本不能接受,以至动用了外交途径与英方交涉。
鲁平:中央发表声明说如果你97年以前自己搞的一套跟《基本法》的规定不衔接的话,对不起,到了97年我们就得把你做的全推翻。当然我们也做了很多妥协,尽量使它能平稳过渡,我们希望英方也是从这个角度考虑。的确,你如果不按照《基本法》规定行事,到了97年只能够推翻重来。
政治体制的衔接直接影响1997年香港回归之后的平稳,为此,中英两国的外长在1990年年初陆续交换了七封外交信件,在这个问题上基本达成了一致,双方认可的方案被形象地称为"直通车"。为了能够平稳过渡,中国方面煞费苦心,还曾经提出过一个产生行政首脑的办法。
鲁平:就是97年以前,最好能够有一个由双方都能接受的中国人担任副总督,97年以后,就让这个副总督自然变成行政长官,后来不幸被彭定康推翻了,这让我很恼火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