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严金昌:小岗村摁下红手印

2021-05-08 / 来源:《口述改革历史》 / 属性:回忆述评-亲历自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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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1978年11月24日,安徽凤阳小岗村的18户农民偷偷立下了“包产到户”的契约,并摁上手印。这纸契约,成为中国农村改革的宣言书。

  那时我们想都不敢想会过上现在这样的好日子,包括当时按手印的包干契约会成为国家文物,哪敢想啊!那时就是为了吃饭,能吃饱饭,也能对国家做贡献,这是我们农民的心愿。我们从来没有想过,小岗能带头点燃中国农村改革这把火。我一直在想,没有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,没有最后党的认可,没有当时这么多领导默默的支持,我把命丢了也做不成这些事啊!我在没有政策的情况下这样做,没叫我坐牢也没杀我头,对党、对这些领导,我能不爱他们吗?真是比亲情还亲呀!我唯一想的就是不能辜负各级领导的期望和关怀,只有把小岗的生产红红火火地搞上去,才是我能给他们最好的报答。

  1978年我们搞了“大包干”,说实话,主要是为了吃饱饭,那时候的小岗队穷啊。当时在场按手印的有18户,还有2户人家,一个单身汉叫关友德,还有一个老头子严国昌,各算1户,这两人要饭没回来,所以当时在场的只有18户当家人。

搞“大包干”不是临时说干就干的,而是大家在一起酝酿了好长时间。当时生产队各方面条件都比较差,我们干一天活得几毛钱,全年吃200多斤粮食,搞得少吃无穿。小岗村没有一块砖,没有一片瓦,大家住的都是泥墙草房。200多斤粮食哪够吃一年的?老百姓就到处要饭,没办法啊。我从1973年开始当生产队长,也干了好多年,但是干不好。为什么干不好呢?刚解放那会儿,农民分了土地,那个阶段过得好。之后从合作社到人民公社,再到1958年“大跃进”,大炼钢铁,吃“大锅饭”,把人们的思想搞乱了。过去吹牛皮,说每亩地我能收到10000斤,“人有多大胆,地有多高产”,你说收10000斤,就能收到10000斤吗?收不到的。这简直是说空话,不是实事求是。

  1960年以后每家有二分小园地。在当时的政策下,越穷越光荣:喂猪不超过1头,鸡鸭不超过3只,再多了就是资本主义,要割资本主义尾巴了。我们队的关友德是个单身汉,他也不干那小园地,一天到晚在外面讨饭,到处流浪,说:“一条汉子好混啊,一人吃饱全家不饿。”当时我们宣传队还给关友德作了一首诗:“关友德思想好,小园地净长草,南瓜长得拳头大,辣椒长的丈把高。”他是无产阶级,要向他学习嘛。可是如果向他学习我们早就饿死了。我们老婆孩子一大家人,不干怎么办呢?孩子多,生活困难,哪有钱呢?到了年关,我老婆买了两斤肉回家。我问孩子:“今年我们家年夜怎么过?可以买鱼买肉吗?”那时候能买点肉、买点鱼吃就算不错了。孩子说:“我妈买了两斤肉,你没在家没舍得吃。”过去我们房子上面有钩子,钩子上习惯挂个篮子,晚上猫跳上去把篮子弄掉了,肉掉下来,被狗吃了。一年了,小孩没吃上一块肉,我心里确实不是滋味。孩子不就盼过年嘛,能吃点鱼吃点肉,平常没有那个条件,结果过年买了两斤肉,小孩没捞着吃,给猫狗吃掉了。我那时候心里真是特别难过。

  所以在1978年以前,由于各种原因,小岗村非常贫困。吃没得吃,穿没得穿,住没得住,大家都在外面要饭,心里不是滋味呀。说实话我也要过饭,我不好意思走到人家面前去,那真是眼泪往肚里滚。过得这么悲惨,往大说对不起党、对不起国家,往小了说也对不起老婆孩子。

  我们这个村没有一户不要饭的。所以在生活的逼迫下,大家走到一起,你一言我一语,谈谈我们怎么靠自己救自己。不能老是靠国家。我们本身就是农民,我们是种粮食的,为什么收不到粮食?后来大家一致认为,只有把地分开,各家各户干才行。不要说现在还有牛有犁有耙,就是凭锄头刨,使锹扒,我们也会有饭吃。大家在一起酝酿了好长时间,一直到1978年11月,除了前面说的两户在外面要饭没回来,其他都回来了,都说我们像这样一盘散沙似的不行,必须聚在一起正式讨论怎么干,怎么才能把地分开。我们小岗队有800多亩土地,怎么分给各家各户共115个人呢?

  我记得那一天,天比较黑,伸手不见五指。当时我们都聚到严立华家。为什么决定在严立华家开会呢?因为他家在我们庄前面,比较偏僻,我们搞“分田到户”是秘密的、偷着干的,不准任何人说出去。

  说实话,开会的时候,我们的心情是比较沉重的,也知道这样干肯定犯法,是国家政策所不允许的。但大家一致认为,为了活命,为了自己能救自己,这不丢人,对得起国家,对得起老婆孩子,这条路走下去,就是杀头我们也心甘情愿。所以我们在分地的时候定下了契约:如果我们能干成,首先完成国家的,留足集体的,剩下的才是自己的。如果说干不成,干部坐牢我们送牢饭,干部杀头我们把他的小孩养活到18岁。为什么要按手印呢?就是为了约束自己,万一犯法了谁都不要推脱责任,你的手印按在这里,按照我们的话说,“既然逞英雄,就不要装孬种”,有责任大家共同承担。

  我们是冬天分的地,为了不让旁人知道,这事得秘密进行。全队的地亩册在家里画成框,一劈两半,东一组西一组,然后东组划成四个组,西组划成四个组,一直划到爷们组、兄弟组,这样小块田就好分了,没有什么矛盾。如果大家都在一起分,矛盾就大了,不好分地。为了公平,我们在分地的时候采用的是抓阄的办法,抓到哪儿是哪儿,有不满意的就私下协商沟通再换。那时候分地不管孬田好田,多个三亩五亩的,这都是无所谓的事情了,大家不斤斤计较,也不考虑这事能干长远,只考虑收一斤是一斤,能给我收一斤,我吃饱饭能干一年,我就心甘情愿了,以后怎么搞,那是国家政策问题。

  渐渐地,有人到公社报告小岗单干了。公社就来调查,我们不承认,都说我们搞小产包工呢。但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,有些人无意中说出去了,所以最后我们还是承认了。于是公社就把我们的牛草、种子、贷款等,凡是国家给的全部扣掉,不给小岗了。

  没有种子,我们去借种子;没有牛草,我们去借牛草;没有吃的,我们去要饭,吃了再干活。这样梨园公社的张明楼书记就顶不住了,他要向县里汇报。县委书记陈庭元听说后就到小岗来实地考察。一开始我们都不承认,后来我们看到了县委书记的态度,他看到我们当时穷得呀,吃没得吃,住没得住,穿没得穿,有的家里都搞得不像样了,人穷水都值钱,很同情我们。我们认为他也是自家人,也就跟他承认了。

  陈书记回去开会讨论“分田单干”,但是在会议上没通过。所以后来陈庭元又向地委书记王郁昭汇报了,等王郁昭来的时候啊,就接近秋天了。他一看我们庄稼长得那么好,特别高兴,因为农民的劳动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了。但是他回去开常委会,这事也没通过。

  虽然都没通过,但其实县里市里没强制叫我们并起来,就等于是默认了。1979年我们来了个大丰收,家家都收了很多粮食,这一年够以前十年的。真没想到能收这么多粮食!那一年老天爷相助,种什么收什么,我们天时地利人和都全了。所以第一年我们就超额完成了国家交给我们的任务,还了一部分贷款,集体留了一部分粮食,剩下的都是我们自己的。过去舍不得卖粮啊,被饿怕了,就都把粮食储存在家里。

  到了1980年春天,因为王郁昭跟万里汇报了小岗的情况,万里就亲自到小岗来了,说要看看是不是有那么多粮食。

  我们之前都不知道他要来,他到了小岗就挨家挨户地看。过去搞“浮夸风”,有生产队粮食搞假,底下搁上草,上面搁一层粮食,领导来检查了,就说你看我们粮食丰收了,实际上下面都是草。所以万里到这儿考察得非常仔细,挨家挨户地看,挨个进去摸,看看究竟是不是粮食。最后万里看到确实收了那么多粮食,心里特别高兴。后来万里可能向邓小平汇报了情况,邓小平把这事拿到中央常委会去讨论,通过以后就向全国进行推广。

  所以总而言之,还是党的好政策的功劳,没有党的好政策我们也干不成,我们能过上今天的生活,还是党的好政策给我们带来的,我们很感激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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