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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郁昭:亲历安徽省“包产到户”的实践探索

1970-01-01 / 来源:《口述改革历史》 / 属性:回忆述评-亲历自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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摘要:中国的改革是从农村开始的,农村的改革是从安徽开始的。安徽农村联产承包责任制的试点起到了先锋和示范作用,促进了全国农村改革的成功。

“省委六条”的出台

  1977年6月,万里任安徽省委第一书记,主政安徽省的工作。他来了以后,对稳定安徽形势、发展建设安徽主要采取了几个重要措施。

  第一个措施,撤走“支左”部队干部。6月22日省委开会,他说:“现在安徽从省、地市到县各级领导班子基本上都是‘支左’部队的,所以首先要欢送全省几千个“支左”部队干部回部队,说明他们‘支左’的任务已经完成了。各地、市、县都要开会,只讲‘支左’的成绩,不讲‘支左’的失误。”并且规定一个星期完成任务。所以我们回来以后马上开会,请部队的领导吃饭,欢送他们回部队工作。

  第二个措施,揭批“四人帮”的罪行,查清“四人帮”的有关人和事。全省掀起了揭批、查清“四人帮”罪行运动的高潮。对过去在“批邓”中存在的错误,领导要带头检讨,放下包袱,轻装前进。

  第三个措施,调整各级领导班子,任命新书记。原来的省委常委15人中,有5人是“支左”人员,5人是“文革”中上来的“群众代表”,5人是被结合进来的老干部。根据中央的指示精神,“支左”人员、“群众代表”均回原单位工作,同时迅速把原来受批判、被关牛棚的大批老干部解放出来,从中选出几位为省委常委,组成了新的省委领导班子,接着又着手解决各地、市、县的领导班子。

  第四个措施,抓革命、抓生产。万里提出要以生产为中心,把安徽经济搞上去。8月1日,我到省里参加庆祝八一建军节的大会,省委第二书记顾卓新对我讲:“你们地报来的《关于落实党的农村经济政策的调查情况和今后意见的报告》,万里已经批了,你回去以后把那135篇报告,挑选几十篇比较好的印成一本册子,将来开县委书记会议的时候发给各地、市、县参考。”所以我回来以后就选了有代表性的15篇调查报告,连同地委的报告和省委的批示,并把我在6月3日召开的“落实农村经济政策”汇报会上所做的总结报告作为第一篇,印成一本册子——《认真落实党的农村经济政策——滁县地区调查材料汇编》,引起了很大反响。

  那么滁县反映的情况,是不是具有普遍性,是否符合安徽的实际呢?万里、顾卓新、赵守一等领导同志就下到全省各地进行调查研究,因为正好是小麦收了以后打场脱粒的时节,所以省委当时的调查就叫“麦场调查”。调查的结果是滁县地区的报告符合全省的情况。因此就决定省里也起草一个文件,这就是出台“省委六条”的背景。

为了起草这个文件,省农委专门到滁县地区全椒县开了座谈会,了解滁县地区落实党的经济政策的情况,省委管农业的书记王光宇亲自主持这次会议。另外,他们也到其他地方进行了现场调查研究。

  11月,省委召开农村工作会议,各县委书记对省委起草的文件进行了讨论。万里说:“农业生产怎么搞好,管理怎么搞好,主要应当坚持因地制宜、因时制宜的原则,实事求是,走群众路线,抓农业机械化,这是完全对的,但是,最重要的生产力是人,是广大群众的社会主义积极性。没有人的积极性,一切无从谈起,机械化再好也难以发挥作用。调动人的积极性要靠政策,只要政策对头,干部带头,团结一切积极因素干社会主义,群众就会积极起来,农业就能上得快。”

  “在这之前,省委批转过滁县地区一个材料,省委和许多地、市、县委都做了一些调查研究,向会议提出了六个问题,供大家讨论,主要是走群众路线,集思广益,把政策搞好,把管理搞好,我们是一个方针——以生产为中心;一个规定——关于当前农村经济政策几个问题的规定。”b在这个会上基本没有什么大的争论。

  经集体讨论研究,最后会议通过了这份文件,文件名是《关于当前农村经济政策几个问题的规定(试行草案)》,即安徽“省委六条”。“省委六条”的主要内容是:允许各个公社根据不同的生产特点建立各种各样的生产责任制,要尊重生产队的自主权;减轻社队和社员的负担;落实按劳分配政策;粮食分配要兼顾国家、集体和个人利益;允许和鼓励社员经营自留地,发展多种经营;开放集市贸易;等等。安徽新华社的张万舒同志说,“省委六条”基本上是以滁县的报告为基础写成的。

  1978年2月,《人民日报》发表了一篇文章,题目是《一份省委文件的诞生》,这是由姚力文c和省新华分社记者田文喜两个人写的,还加了编者按。

  邓小平同志特别重视安徽的“省委六条”,他对各省、市介绍了安徽“省委六条”的经验。在这个时候,广东省委第一书记习仲勋打电话到安徽,说要派人到安徽来学习经验。后来来安徽的广东省副省长黄静波同志一行听了省委的介绍后,就表示要到滁县地区看一看。当时我是滁县地委书记,接待他们到全椒县老观陈大队参观。大队的新、老书记向他们汇报了本村的情况。接着我就带他们参观老观陈大队,看老百姓的庄稼生长情况,看老百姓新盖的房,看老百姓的门口、平日晒衣服被子的架子上,晒着的很多腌的鸭子,每户有一二十只,还有过年时杀猪腌的猪腿、肋条等,他们看了以后很羡慕,因为那时城市里的很多东西都要凭票供应,如粮票、肉票、油票、糖票、豆腐票、花生票等。

  总之,当时安徽的“省委六条”影响很大。到地区传达的时候,老百姓听了一遍,有的地方还要求再念一遍。如来安县大英公社,原来在房子里开会,后来人越来越多,就转到院子里开会,念了一遍后,再念一遍。全椒县有一个老头听说有这个“省委六条”,很高兴,但他将信将疑,所以走了五六十里路到县委,问有没有这个“省委六条”,县委回应他“有”,并把“省委六条”的内容念给他听。他听了以后讲了一句话:“这就着了,毛主席的政策又回来了。”说明当时安徽的“省委六条”在全省、全国的影响是很大的。

全力抗旱,“借地度荒”

  1978年,滁县地区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。旱情从1978年的3月开始显现,春旱、夏旱,又秋旱,基本上没有下过透雨。所以1978年2月,省委任命我为滁县地委书记,对我来说是“迎头一棒”。当时旱情的程度现在都很难想象。我举几个例子:当时兔子、野鸡、麻雀都看不到了,连毒蛇都到山上有泉眼的地方去了。滁县曲亭公社有个老百姓养了一头小猪,小猪也要吃水啊,他没有办法,就把小猪用绳子拴了牵到集市上去卖,结果没人买。最后太阳偏西的时候,这个老百姓就把小猪的绳子解开了,拍拍小猪的屁股自言自语地说:“你走吧,你逃命吧。”有的地方种玉米,开始时长得很好,但后来出天花(雄花)的时候,经40摄氏度左右的太阳一晒,天花干枯了,由金黄色变成了白色的雄花粉,玉米没有了,结成粒了。王光宇书记原先到嘉山县(现为明光市)时,一大片玉米长得很好,后来再去时看到天花都败了,他落泪了。所以说,旱情特别严重,老百姓吃水都特别困难。

  新华社记者张万舒同志,写了三篇“动态清样”:第一篇《活着的人没有见过这样的大旱》,第二篇《政策稳,人心定》,第三篇《今年的损失明年补回来》。八九月间,民政部部长程子华、国务院救灾办公室副主任颜士庭,先后到滁县地区视察灾情。此外,省委第一书记万里曾经两次到滁县地区视察。他到种小麦的地里用力一扒,小麦种子还没有发芽;到黄豆地里去看,虽然都长得很好,但没有结荚。万里同志说:“这是不以人们的意志为转移的、不可抗拒的自然灾害,但一定要发动群众发扬天大旱、人大干的精神,千方百计抗旱保粮,把损失降低到最小限度。”

  因此,滁县地区决定全力以赴进行抗旱。老百姓没有水吃,我们就送水下乡,橡皮袋子装上水,用车子送到各村。有时候老百姓看到送水的车子来了,他们就把车拦住,甚至跪在那里哀求:“我这没有水,你把水留在这里吧。”那个时候,凡是有水的地方都在抽水,抗旱队把省水电厅的80多台柴油机都要来了,水管子、柴油机一车一车地运到滁县地区。老百姓看了以后说:“乖乖,像渡江战役打仗一样,水管子老粗,像大炮一样。”通过这些设备,我们到处建立翻水站,水塘干了,就在水塘里挖口小井,底下有水,就把水抽出来。

  另外,万里同志曾当过北京市的副市长、市委书记,所以他就和当时的北京市顺义、大兴、怀柔、昌平、通县县委商量,让他们到滁县地区来帮助打井。他们来了以后,一看滁县是丘陵地区,不像北京是个平原,一打下去就有水,而且滁县地区有些地区是红砂层,红砂层没有水,要通过红砂层打到地下才能打到水。所以打井有的成功有的失败。我记得凤阳县城南公社打井成功了,老百姓高兴得不得了;在定远县,丘陵上面打井也出水了;打井队在嘉山县县城关镇东侧还打出了自流井,水一天到晚地流,水量虽然不大,但老百姓很高兴,老百姓吃水有困难的时候,就拿桶提一桶回来。这都是我亲眼看到的情况。

  当时万里同志看旱情这么严重,秋种种不下去,对来年群众的生活必然带来更大困难。他于9月8日召开了省委常委会议,提出:今冬明春的关键是搞好秋种,不能让农村大片土地抛荒。如果集体种不下了,可以把地借给老百姓,他能种多少就种多少,谁种谁收,不计征购。经过常委讨论,这次会议形成了“借地度荒”的大胆决定:“一是在完成秋种计划之后,凡是积极创造条件扩种小麦的,其扩种面积明年收购时不计统购,由生产队自己支配。二是要放手发动群众,充分利用‘四旁’,一切可以利用的空闲地、开荒地多种蔬菜、蚕豆,也可以种粮食,水库周围可以撒播油菜,谁种谁收谁有,集体无法种的,也可以划出一定数量的耕地借给社员种。

  但政策出台后立刻引起了争议。有人说,集体不能种,那么个人就能种了吗?这不是单干吗?万里同志说,集体种不了的地,如果农户能利用他的劳动力,能种一点就种一点。如果秋种种不好,明年日子就不好过。万里同志强调,是集体种不下的,农户能种,允许他种。

  我们地委曾派干部下乡,要求每人口袋里、书包里装上一些油菜籽。你下乡去,看到哪个地方比较合适,你可以撒些油菜籽,将来可以长油菜嘛,老百姓可以吃油菜,有利度荒。当时很多水库都干了,有的老百姓根据“借地度荒”的政策,就在水库旱的上游撒了油菜籽。结果呢,第二年油菜长得很好。所以我们提出来个口号:“就是个大金娃娃也允许你抱到家”,谁种谁收谁有。

“三个秘密武器”

  1978年9月,大局已定,滁县地区旱情严重。滁县地委于是召开三干会,布置抗旱救灾的任务。因为那时候关于真理标准的讨论已经进行了4个多月,大家思想开始解放了,所以有公社书记在会上就提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,他说:“中国农业搞不好,为什么搞不好?难道我们这些公社书记都是笨蛋吗?我一个是笨蛋,两个是笨蛋,我全地区242个公社书记都是笨蛋吗?难道只有外国人能把农业生产搞好?只有大寨才能搞好?建议地委放手让我们干,干好了不求有功,干坏了,我们自动下台。”我认为这个问题很有意思,说明干部思想解放了,敢讲话。所以我就说:“你们有什么话都可以说,实践是检验真理的标准,不要怕。”鼓励他们大胆地发言。

  结果呢,发现了三个秘密的典型。哪三个典型呢?第一个是来安县烟陈公社杨渡大队魏郢生产队,1978年春他们把生产队二十几户人家分成了两个组,搞“包产到组”。这两个组,暗中比赛着干。结果呢,1978年大旱之年,不但没有减产,而且由上年的8万多斤增长到12万多斤,油料超过历史最高水平。这是第一个典型。

  第二个典型是天长县的新街公社,他们把棉花“包产到户”了。新街公社不是棉产区,棉花种植面积较少,是小宗作物。眼看着棉花的苗要枯死,他们干脆把棉花“包产到户”,每一家分几垄子,老百姓早晨洗脸、刷牙都到田里去。所以这个公社的棉花苗没有旱死,秋后棉花比上年增产89.6%。这是第二个典型,也就是把小宗作物“包产到户”。

  第三个典型是来安县广大公社。这个公社实行了干部岗位责任制,干部下乡包队,规定一定的指标,即把粮、棉、油、猪、禽、蛋等生产指标分解成100份。秋后算账,凡是增产的项目,公社发给你一定数量的奖金。所以到秋后结算时,这个公社大旱之年没有减产反而增产。这是第三个典型。

  这三个典型,有人称它们为“三个秘密武器”。我在总结发言的时候充分肯定了这三个典型。

  会后,我临时有事到合肥,万里同志知道了,通知我到他那去谈谈农村的情况。这是我第一次和他面对面直接谈话,从晚上7点谈到10点多,新华社记者张广友也在场。我把滁县地区的农村情况和存在问题、抗旱救灾的情况汇报后,重点把这三个典型向他汇报了。万里同志听了以后非常重视,让我回去对这三个典型进行认真调查,写出调查报告,报到省委。所以回到滁县地区以后,我和陆子修、秘书崔传义到魏郢生产队对“包产到组”进行调查,新华社记者张广友到广大公社了解情况,天长县新街公社就委托天长县政研室写出了报告。报到省委以后,万里同志就让办公厅主任于廉打电话给我,说我们可以把这三个典型进行试点。经地委研究,决定每一个县可以在一个大队或公社进行试点。为此,地委在10月20日以“滁地发〔1978〕96号”文件向各县发出了通告。为了能正确理解三个典型的重大意义和在试点中应注意的问题,我亲自写了一个批语下发了。因为我亲自调查过,我认为他们这些办法都能够实现增产,对老百姓有好处,所以我支持他们。

  这个文件发出以后,在全地区引起很大震动。嘉山县管店区委书记出于好意,委托一个人带话给我:“你的胆子这么大,你怎么能公然提倡‘包产到组’和‘包产到户’?你这是要犯大错误。”定远县藕五塘公社有人对地区农业局的局长说:“地委王书记胆子也太大,怎么敢搞这样的试点,早晚要犯错误。”但是老百姓很拥护,原来只允许在一个大队或一个公社试点,结果不是试点的公社也自发地搞起了“包产到组”和小宗作物“包产到户”。到了1979年3月,滁县地区已经普遍地搞起了“包产到组”。捂也捂不住了,你能试点,我不能试点吗?所以这个时候“包产到组”的生产队已发展到地区生产队总数的68.3%。在这种情况下,有少数地方在暗中搞了“包产到户”,名义上到组,实际上是到户。不久,就发生了“张浩来信”事件,使得搞了“包产到组”特别是暗地里搞了“包产到户”的地方,干部群众的思想一度混乱,人心惶惶。

“张浩来信”

  1979年3月12日,国家农委在北京召开农村工作座谈会,安徽派省农委副主任周曰礼、滁县地区全椒县委书记王杰出席会议。这就是所谓的“七省三县座谈会”。在这个会议期间,出了一件事:甘肃有一个干部张浩,写了一封读者来信,3月15日在《人民日报》头版头条上刊登了,并加了编者按。信中说,“现在实行的‘三级所有,队为基础’,符合当前农村的实际情况,应充分稳定,不能随便变更”“轻易地从‘队为基础’退回去,搞分田到组、包产到组,也是脱离群众、不得人心的。同样会搞乱‘三级所有,队为基础’的体制,搞乱干部、群众的思想,挫伤积极性,给生产造成危害,对搞农业机械化也是不利的”。编者按则说“已经出现‘分田到组’‘包产到组’的地方,应当认真学习中共十一届三中全会原则通过的《中共中央关于加快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定(草案)》,正确贯彻执行党的政策,坚决纠正错误做法”。

  来信发表之后,安徽代表坚决反对,会议上发生了激烈的争论。安徽的代表也写了一篇读者来信,标题为《正确看待联系产量的责任制》,几天之后在《人民日报》头版的中间位置上发表了,《人民日报》也加了编者按,承认发表张浩的来信和编者按中有些提法不够确切。

  3月15日那天我正在嘉山县招待所,吃早饭的时候,我听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在播送“张浩来信”和《人民日报》编者按,思想为之一震,急忙返回滁县。经过老嘉山公社时,我进了公社大队,问他们听了中央电台的广播没有,他们没有反应。于是我继续往前走,到了滁县的黄泥公社。一进门我就看见了公社书记蔡中芳,他张口第一句话就说:“你来得正好,我这里的老百姓听了中央电台广播后,人心惶惶,纷纷来公社问,是不是我们又要犯错误?人心不稳,对春耕生产很不利。”我同他们进行了短暂的座谈后就急忙回地委了。因为来不及召开常委会了,我要办公室主任陆子修起草一个电话通知,内容大概是这几条:第一,现在是春耕大忙的季节,各种形式的责任制一律不变,不要误农时。第二,各种形式的责任制,都是地委决定的,完全符合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精神,如果有什么问题,由地委领导负责。第三,要坚持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的观点。究竟哪一种责任制形式好,秋后看实践的结果。第四,有关部门要继续做好春耕物资的调拨工作和供应。第五,各县委要通过各种形式迅速把通知内容传达下去,做到家喻户晓,做好群众思想工作。电话通知下达各县县委后,嘉山县委书记贾长志说:“现在是春耕大忙季节,就是刀架到我的脖子上我也不改。”凤阳县委书记陈庭元说:“我是王小二盖猪圈——一心门朝南,我绝不改变。”滁县县委书记冯骏回答说:“党的政策怎么能改来改去,不能朝令夕改,定下来的事情不能随便改,所以我们坚决不动。”听到这样的回答,我很高兴。

  3月16日,万里同志突然来到全椒县,在古河区委开会。万里有规定,他到哪里,事先是不通知的。县委电话报告给我后,我马上坐车赶到了古河。我进去时,区委的同志正在向万里汇报干部群众由于“张浩来信”引起思想波动的事情。等他说完,我就把滁县黄泥公社干群的反映和地委发的5条通知做了汇报。万里说:“你们现在还和‘文化大革命’一样,听了北京来电就坐不住了,不就是《人民日报》发表了一封读者来信吗?你们为什么就这么慌?报社就好比公共汽车,你可以打票坐车,我也可以打票坐车。《人民日报》,别人可以写读者来信,你也可以写读者来信嘛。不管什么办法,只要能增产,对国家做贡献,集体多提高,人民生活能改善就是好办法。你们要知道,报社是不会管饭吃的,如果秋后老百姓没有饭吃,那我要找你县委书记、县长算账,我不会找报社。”大家听了万里的话,压在心里的一块石头落地了。接着他到了滁县,一路上我把滁县地区的情况做了汇报。吃过晚饭,已经很晚了。

  第二天我们从地区到天长县,路上经过来安县,在来安县城东郊,万里看了一户姓唐的养猪专业户。他家养了9头大肥猪,还开了个豆腐坊。他的豆腐做得好,县委食堂、县城里的饭馆都订他家的豆腐,生意不错;他用做豆腐的浆水和豆腐渣喂猪,猪长得很肥;他还承包了几亩地,用猪粪施肥,庄稼长得很好,日子过得很红火。万里看了以后很高兴,他说每一头猪等于一个小化肥厂,就是要像这样形成多种经营,能做什么就做什么。

  接着我们就去天长县。刚到天长县,万里就说要下车,之前安排的点他不去了。下车后他到了上庄生产队,家家户户门都锁了,只有一户门开着,在外面能听到里面敲敲打打的声音。我们进院一看,有两个木匠在干活,正在做家具、打橱子。原来这是生产队长的家。木匠说他们都在外头田里干活。把生产队长找回来以后,生产队长说,我儿子今年要结婚,我请木匠打几件家具。这个生产队长院子里种了一大片蒜苗,长得密密麻麻的,很茂盛。万里就问:“你这个大蒜为什么种得这么密,怎么长大蒜头?”队长回答说:“我这二分地,我准备靠它卖一二百块钱。为什么呢?我现在要间苗a,10棵一把,拿稻草一缠,能卖几毛钱,这是第一次收入;蒜薹出来了,我们把蒜薹拔出来,拿到市场卖一块多钱一斤,这是第二次收入;大蒜头长大了,要卖两三块钱一斤,这是第三次收入,所以我这能卖一二百块钱。”万里听了以后,说:“他这么一块地方的蒜苗可以收入三次,中国的农民是聪明的。只要把群众的积极性调动起来,中国的农业一定可以搞好!”

  3月18日,我们又到了嘉山县涧溪公社。看大门的人说社员都不在家,都下农村搞“包产到组”去了,只有一个岁数大的公社副主任因患感冒在家休息。这位公社副主任来了以后说:“我们正在搞‘包产到组’。现在大部分都搞好了,只有少数生产队还在讨论。要经过老百姓讨论好多次才能把思想统一起来,所以现在正是讨论的时候,矛盾很多,但讨论完剩下的几个队很快就可以搞好。”我们听了很高兴。这个时候公社隔壁区委来了个秘书,一进门就对万里说:“你们来得正好,现在农村乱七八糟,思想混乱,吵得不得了啊。”我们问他什么不得了,他说现在都在争吵。这时公社副主任说:“只有争争吵吵,最后才能统一思想,这是很正常的。”我们离开后万里在车上对我讲,公社副主任是深入基层的,知道怎么讨论怎么好,那个年轻的秘书,他根本没下乡,光是听说,不了解农村的实际情况。

  到了嘉山县招待所,晚饭后,县委书记说,县京剧团为了配合国家恢复高考,编了一个剧本叫《唐太宗和戴胄》,想请万里同志去看戏,万里同志欣然同意。晚饭后刚一出招待所的大门,后面就有人喊,说北京来电话找万里。万里就回去接电话,原来是国家农委主任王任重打来的。王任重说:“现在北京召开的七省三县座谈会,分歧很大,特别是安徽的代表,反应很激烈。”万里说:“现在是春耕大忙的季节。不管是什么形式的责任制,即使是‘包产到户’我也同意,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。我是秋后算账派,秋后看结果怎么样,搞得好可以继续搞,搞不好纠正过来就是了。”王任重同意万里的意见。

  3月19日,我们到了定远与凤阳交接的地方——范岗公社,这里是大旱之年的重灾区。一进村家家户户都锁了门,突然看到一户门半开着,烟囱在冒烟,我们走进去一看,一位70多岁的老太太,正在揭锅盖子,蒸了一锅馒头,中间有两条“龙”,几个鸡蛋。万里问:“老大娘,去年你们受了灾,还有什么困难?”老大娘开始一怔,接着说:“幸亏政府政策好,发了救灾粮,没有什么困难,我蒸了两条‘龙’和几个鸡蛋给小孩子吃,可以辟邪。”接着我们到了公社,传达室的人说:“干部不在家,都下乡了。”万里问,能不能找几个老百姓来谈谈?传达室的人说:“可以到粮站去看看,来买救济粮的人多。”找来十几个人后,我们在公社召开座谈会,就讲搞“包产到组”和发救济粮的事情。这个时候有个青年人走了进来,他是上海下放的学生,他说:“‘包产到组’,我找不到组,人家都不要我,他们地方上的村东头、村西头,姓张的、姓李的在一起成立一个组,我和另外两户是外来的,没有人愿要我们,这怎么办呢?”万里说:“你找不到,你们3户一起干嘛。”他说:“那怎么行?一个组起码要5户。”我就说:“万里是省委书记,说话当然算数。”万里反过来说:“他是你们的地委书记,我们可以同你们县委和公社党委说一说。”听到我们这么说他就放心了。

  这个时候,有一个生产队的指导员站起来,他穿了一身旧军装,是位复员军人。他说凤阳有一种办法,比他们还好。万里问凤阳是什么办法,我就把凤阳“大包干到组”的情况说了一下。万里说那也可以啊。那个指导员就接着说,那他回去也照凤阳的办法改过来。万里讲:“你们已经搞好了,现在不要改,秋后你觉得凤阳的办法好,你们再改也不迟。”后来省委仿照滁县地委五条电话通知的精神发了一份“省委代电”,重申前言,各种形式的责任制一律不变。全省经济稳定了。

小岗村的“大包干到户”

  前面说到,在“包产到组”推开的过程中,有的地方暗中就搞了“包产到户”,表面上是到组,实际上是分到户了。其中凤阳县小岗村搞了“大包干到户”。我到小岗生产队看过,当时小岗队有20户人家,115口人,老百姓家里穷得什么都没有,而且村里一个男的都没看到,只看到几个女的。我问她们:“你们男同志到哪里去了?”她们回答:“他们都出去讨饭去了,没有回来。”我们就问:“你们为什么不搞生产?”她们只是笑笑不回答。这是我第一次到小岗的情况。

  小岗很穷,农民没有积极性,一到冬天就出去讨饭,后来在地区推广“包产到组”的时候,小岗开始就分了4个小组,但搞不好,以后又分了8个小组,也还是搞不好。因为十年“文化大革命”,小岗损失很大,是名副其实的“三靠队”:生产靠贷款,吃饭靠返销,生活靠救济。“文化大革命”十年来,国家给了他们11.4万公斤的供应粮,贷款和无偿投资近2万元,现有的几头牛就是无偿投资买的。所以穷到这个程度,最后他们就干脆“包干到户”了。有一天晚上,他们就聚在一起秘密开会,按了18个手印,并签了一份秘密协议,协议上说明,他们“分田到户”,如果将来被人家发现了,他们坐牢了,全村要把他们的小孩子养活到18岁。

  所以1979年的时候,他们就分户种地了。过去干活是排队一起干,现在他们是分户干,劳动的积极性很高,庄稼长得很好。周围村一看,说小岗怎么变样了呢?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,最后别的生产队知道他们“包干到户”了,就一下子揭穿小岗了,说小岗搞“包干到户”,他能搞,我们也要搞,于是他们纷纷向公社提出要求。公社坐不住了,就对小岗进行批评,命令小岗还得合起来,不能搞。

  以后这事又告到县里,县委书记陈庭元来了,公社书记向他反映:他们搞了“包干到户”,这是复辟,是走资本主义道路。县委书记就说:“哎呀,小岗穷成这个样子,穷得已经‘灰’了,就叫他们试行一年吧。全县有3000多个生产队,就是他一个队复辟了,也没有关系,影响不了大局。”县委书记做了这么个表态以后,我也知道了。我就事先不打招呼,到小岗转了一圈,看庄稼长得确实不错,这做法确实很好。

  1979年10月,滁县地委在凤阳召开四干会,地委、县委、区委、公社开会,总结推广“包产到组”的经验。在这个会议前,我首先开了一个不讲话的现场会。什么叫不讲话的现场会?就是要大家到这个村的每家每户去看,看完之前不讲话,看他们的粮食囤子、锅灶、厕所、家庭设施等。可以找任何人谈话,找五保户a也可以。我们只规定集合回程的时间。我们首先看了城南公社岳林大队的岳北生产队,看得很高兴:找老百姓谈话,老百姓说家里粮食都很多;五保户安排得也很好。第二个看了大庙公社后杨生产队。这个生产队穷了很多年,年轻人找不到老婆,女子不愿意嫁到后杨队。生产队长杨锦宇首先给我们介绍了情况,然后带我们到每家每户去看。杨锦宇介绍情况时说,他们村搞了“包产到组”以后,现在有一个青年找到了老婆,他的老婆是四川人。另外呢,他说他家现在是“开门5块钱”:家里的粮食很多,养了五六十只鸡,每天能收五六十个鸡蛋,鸡蛋每天能卖5块钱。另外他还盖了一座新房子。

  看完回来以后,有的公社书记要求,能不能到小岗去看一下?听说小岗搞“包产到户”了。那时候中央文件明确规定不许“包产到户”,到那去看不就等于宣传“包产到户”吗?为了避嫌,最后我们决定趁着晚上,地委各部委、县委书记和区委书记到小岗看一看。那天我们在小岗从西头看到东头,每门每户都看了一遍。他们的粮食以前是每年3万斤,第一年“包干到户”粮食产量就超过了13万斤,棉花、油粮都完成了任务,所以大家都很高兴。我们看完了以后,地委常委在生产队副队长严宏昌家随便谈了一下。大家都说很好,思想完全一致,对小岗“大包干”责任制表示支持。因此,我就决定允许小岗干三年,进行试验,干得好还可以继续干。

  就在这个时候,小岗人炒了一大箩筐花生,叫参观的人吃,参观的人怕违背群众纪律都不敢吃,结果他们只好把那花生倒在我们坐的大客车里。回来以后大家议论纷纷,说小岗“包干到户”,增产最多,就要求也搞“包干到户”。因为当时中央的文件规定不许“包产到户”的,所以,我在会议总结讲话时动了脑筋,变通了一下,说“包产到组”,三户就可以成为一个小组。实际上也就是父子组、兄弟组。会后,我打电话给省委管农业的书记王光宇报告了这事,他表示同意。

  所以我这一讲,一下子凤阳的许多生产队都搞了“包产到户”,而且给了个名字,叫“大包干”,并编了句顺口溜广为传唱:“大包干、大包干,直来直去不拐弯,保证国家的,留足集体的,剩多剩少都是自己的。”这下子影响很大,县委坐不住了。因为不仅是公社反对,区委和县政府各个部门都有人反对。

  公社书记就说:“你们不收回来,我就不发救济粮,不发种子,不供应化肥等。”以此相威胁。小岗已经做起来了嘛, 威胁他也不干。结果12月下旬他们就把小岗生产队的副队长,“大包干”的带头人之一严宏昌(小岗唯一一个中学生)找到县委党校,对他进行批判,批他是资本主义复辟、倒退、走资本主义道路,说这是犯法的,甚至拍桌子威胁说要把他抓起来。

  这时严宏昌急眼了,就说:“你们批判我,我这个事情地委王书记知道,他们批准我们干三年。”审问他的干部一听:“啊,地委同意你们搞三年?”他说不信打电话到地委去问。接着他们就给我打电话。我接了电话以后就告诉他们:“是的,我在那开会时,经几位地委常委研究,我们批准他们干三年,你们不要再批他了。马上省里要开会,我会后再对你们讲。”所以就暂时放他回去了。

  接着省里在1980年1月2日召开了农村工作会议。我在会上做了发言,发言稿的题目是《顺应民心,积极引导》。在发言的最后,我脱离稿子,要求省委给“大包干”报个“户口”,承认它是社会主义生产责任制的一种形式。

  我发言后,会场上很惊讶,讨论时争论很激烈。有的人甚至说:“你顺应民心,顺应的是社会主义还是资本主义的民心?”虽然有各种不同的意见,但是最后还是赞许的人比较多。到了1月11日,万里对会议进行了总结,万里很风趣、很幽默地讲到了“包产到户”。“孩子已经生下来了,他妈妈挺高兴,哎呀,可解决大问题了,你不给他报户口,行吗?那天王郁昭同志说了,孩子挺好的,给报个户口吧,承认它也是责任制的一种形式,许多干部去看过,都热乎乎的,但是回来以后又凉了半截。为什么呢?不合法呀,要批判呀,说它是资本主义。那根本不是资本主义,‘包产到户’不是分田单干,分田单干也不等于资本主义,没有什么可怕。不是我们提倡,我们的态度是不能打击群众的积极性,群众已经认可了,苦苦哀求‘让我们干两年好不好呀?’那就只能同意,批准!”万里的讲话在省电台播了,并在《安徽日报》发表了。这一搞不得了呀!全省马上就轰动了,“省里都给报户口了”。当时是冬天,老百姓都在搞“冬修”(冬季修水利),回家后就“分田到户”。“包产到户”在全省就普遍推开了。但是这个“户口”只能在安徽地方,还不能在全国通行。

  1980年2月,中央决定调万里到中央工作,担任国务院副总理,兼国家农委主任。在离开之前他到了小岗,由我陪同,他也从西头往东头走了一遍。最后在严宏昌新盖的大房子里座谈。他说,我早就想这样干,现在你们干得很好。严宏昌说:“别人说我们是复辟、倒退,今后我们还能继续干吗?”万里就说:“地委批准你干三年,我批准你干五年。干得好,你继续干,永远干下去。你们富起来都住两层的小楼,我就高兴了。以后谁讲你们复辟、倒退,这个官司由我万里去打。”万里讲得很干脆。后来万里从凤阳离开,到皖北去了。

做好撤职准备,但我问心无愧

  1980年6月1日,我去巢湖参加会议,因为去晚了一点,结果秘书送了一份文件给我看,即邓小平5月31日的一篇谈话稿,题目是《关于农村政策问题》,并且打招呼,只许看不许抄,说这是一个征求意见的稿子。我一看这个稿子对我们非常有利:邓小平在这篇文章里说,农村政策放开了以后,有的地方搞了“包产到户”,像安徽的肥西,增产很多。“凤阳花鼓”唱的那个凤阳县,搞了“大包干到户”,也是一年翻身大变样。有的同志担心,这样搞是不是不利于集体经济的发展。他认为不必担心,关键在于发展生产力。生产力发展了以后,低级的集体经济就会向高级的集体经济转变,并且提出了四个条件。我一看,顾不上“不许抄录”的规定,当即我就叫秘书抄了下来。6月2日晚上,我冒着大雨回到滁县。6月3日,我召开地委书记和县委书记会议,传达了邓小平那篇文稿,大家都很开心。

  到了8月,安徽省委就在合肥开省委常委扩大会议,汇报对“包产到户”调查的情况。在这个汇报会上,有个地委书记带头发言,反对“包产到户”,为会议定了调子。接着其他各地市一起反对,围攻“包产到户”。但有几个市委书记,说穷的生产队可以搞“包产到户”,富的生产队不要搞“包产到户”。六安地委书记徐士奇讲:“我们共产党是为人民服务的,明明知道‘包产到户’能够增产,为什么不让人家搞,和老百姓对着干?”他重复了几遍:“我们为什么要和老百姓对着干?”有的地委书记干脆不发言。这时,省委第二书记顾卓新说:“王郁昭你讲讲吧!”我被点名后站起来,说:“首先从理论上讲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原理,初中生都懂得生产力和生产关系的关系,但是贯彻起来是很困难的。我们老是改变生产关系,还没有搞几天就变,变来变去。根据我们调查,现在生产增产最多的就是‘包产到户’,其次就是‘包产到组’,再其次增产不多的和减产的就是原来的生产队。我的结论就是,队不如组,组不如户。”这时有领导气冲冲地讲:“难道集体的生产就不如‘包产到户’、单干吗?”我回答说:“那些生产瞎指挥,干活‘大呼隆’,就不如‘包产到户’。”接着我有点动情地说:“我们滁县地区,‘包产到户’‘大包干到户’面已经很大了。如果省委领导同意我们搞,我们就继续完善提高把它搞好。如果不同意,你就下个红头文件,不许搞‘大包干到户’。按照党的原则,党员服从组织,下级服从上级,我改过来就是。我已经准备被撤职,但我问心无愧,我对得起党对得起老百姓。”我眼泪都下来了。整个会场鸦雀无声,大家都看着我。

  在这种情况下,省委第二书记顾卓新就说了:“看来我们这个会议分歧很大,不好做总结了,我建议把邓小平那一篇《关于农村政策问题》的讲话稿念一遍,代替会议的总结。”这个时候省委秘书长就把那个文件拿出来,在会上念了一遍就散会了。散会以后,新华社分社的记者张万舒说:有人形容今天的回忆,是在王郁昭“舌战群儒”和徐士奇“苦口婆心”的气氛中结束的。

  当天晚上,我感觉肝有些痛,便于第二天到安徽医学院做了彩色B超的检查。医院一查,说我有脂肪肝,并且现在已经有肝腹水了。这一讲,我很紧张。就在这个时候来了电话,说省委第一书记找我,叫我到他家里去。在他家,他跟我讲了几句话:“你的工作不错,也有水平,不要因为这个事背包袱影响工作。”安抚了我一下。接着我就到省立医院了,经省立医院检查,说我有脂肪肝,但是没有肝腹水,所以我就放心了。

  回到地区后我继续完善提高“大包干”,把它搞好。后来,“大包干”得到了小平同志的支持,迅速在全国普遍推广,只用3年的时间,全国99%的社队都搞了“大包干”。这是广大农民的选择,其迅速在全国形成星火燎原之势。我记得邓小平有句话:农村改革是农民的伟大创举,发明权属于农民。这是农民的首创,我们领导只是把他们的经验拿上来条理化、理论化,然后再推下去。同时,我们不搞强迫,允许看、允许等。接着,农村突破了以后,迅速推动了城市的全面改革和开放。农村的改革解决了温饱问题,中国的粮食很快从3000亿斤发展到6000多亿斤,中国的贫困人口由2.5亿人一下子减少了50%,温饱问题解决了。最后,农村改革还推动了乡镇企业的发展,邓小平说“乡镇企业异军突起”。短短几年,乡镇企业的产值就占了全国工业产值的1/3,推动了整个中国工业化的发展。另外,政策允许农民工在流动中就业,为解决中国农村的富余劳动力和二元经济结构做出了贡献。中国经济迅速发展,成为全世界第二大经济体。中国的国际地位有了很大的提高,也为现在的深化改革创造了条件。

  回顾那段历史,在参与农村改革时,我是一个基层干部。我认为,看准了的问题就一定要坚定不移地走下去,要不断地提高农民的生活水平,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。此外,在农村改革历程中,农村劳动力的问题也非常重要,尤其是在农工潮刚刚兴起的时候,有些人说他们是盲流,不允许他们出来。当时我的态度非常鲜明,我认为他们不是盲流,这应该是解决二元结构的关键措施,应该支持他们出来。因此,我发起组织了中国农村劳动力资源开发研究会,我被选为首任会长。可以说在这个问题上,我是走在前面的。还有就是在扶贫方面,我当时推动中国扶贫基金会带头进行机构改革,改成招聘制,没有机构编制。另外,我提出扶贫项目不要搞得太多,要集中几个项目,要搞就搞成品牌,所以原来的几十个项目,最后只剩下5个,这5个都被打造成了品牌,中国扶贫基金会也因此被评为全国5A级慈善机构。我也获得了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颁发的“中国慈善贡献奖”的奖杯和证书,同时获得了“中国消除贫困成就奖”的奖杯和证书。回顾过往,虽至耄耋之年,我仍倍感欣慰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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